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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李玉给池宁介绍应选们的基本宫斗等级时,吴二全程都是“啥?”“什么?”“还有这事儿?”的不可思议脸。

在吴二所理解的世界里,姬似雪总是被人欺负,林应选明明是最用心想要新旧两方握手言和的先驱,孙应选说话有趣、爱交朋友,郑应选是个会和内侍玩在一起、从不嫌弃他们残缺之躯的傻白甜,王应选根本不想当世子妃……

“所以,是我错了吗?”吴二轻声问爱人,感觉人生观受到了挺大的颠覆。

绾绾在桌下捏了捏吴二的柔荑,没有正面答应吴二的自我质疑,而是答非所问道:“这样的二娘,才是我喜欢的二娘呀。”

吴恋爱脑一秒回血,觉得她的绾绾果然是唯一能治愈她心灵的小仙女!

李玉默默看了眼绾绾,又给了池宁一个眼神,意思已经很明显了——如果绾绾不是喜欢吴二的话,她在综合方面的素质绝对是最符合要求的人,你懂吧?

池宁给了李玉一个坚定的点头,他懂。

这位绾绾姑娘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啊,明明长乐公主和驸马那么反对吴二的“喜好”,却还是捏着鼻子默许了绾绾陪在吴二身边,这就不是一般人能达成的。

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女人的杀伤力。

“对了,大人,我来之前,特意请大师为我起了表字,石美,以后我就是李石美了。”李石美最后补充道。

吴二再次陷入了知识的盲区,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大师起表字?

池宁却已经分分钟理解了李石美的思路,并在心里道了一句,不管是男人女人,都不能小瞧啊。李石美特意在入宫前改名,很显然是因为司礼监现在的掌印太监叫钱小玉。“避讳”这种东西,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,而在不知道位高者到底是怎么一个想法时,主动选择避讳,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。

至少不用担心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注意。像李石美这种很容易惹麻烦的男扮女装,自然是要尽可能不给别人留下任何可以找他麻烦的借口。

提起钱小玉,池宁这才意识到,为增加应选们的斗争欲,他还可以做更多。灵感的源泉就是钱小玉当年在内书堂做的。

池宁幼时与师兄在内书堂读书,正赶上了钱小玉在内书堂当“学长”。

这个学长不是师兄师弟的那种学长,而是负责处理阉童日常学习等事务的宦官,是类似于“少监”一类的职位称呼。

很少有人知道,内书堂其实是隶属于司礼监的职司。用张太监后来的话来说就是“也不怪人家司礼监会成为大内第一署,进身之阶早就被人家润物细无声的抓在了手里,旁人没长这个后眼,就得认命”。

总之,内书堂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,便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,实际上的具体事务则是由司礼监派来的掌司负责,掌司手下又有“年长有势力”者六人,是谓“学长”。

钱小玉便是这六分之一。

钱学长虽没能收池小宁当儿子成功,倒也没怎么在内书堂为难池宁。一来他得罪不起池宁的大佬师父张精忠,二来他正在事业的上升期,每天和同僚斗的不亦乐乎,根本没空去关注池宁。

而在所有学长防备着出色的钱小玉时,钱小玉已经盯上了更高的掌司之职。

当时正值内书堂改革,钱小玉与其他五个学长就如何改革的问题,始终没能达成统一的意见。索性,他便将内书堂新进的阉童一分为二,与其他五人立下赌注,三月为期,看谁能教出更好的学生。

以示公平,学生的归属是由抓阄决定的。刚刚入学的池小宁,也不知道是倒霉,还是幸运,正归在了钱学长的名下。

钱学长一上来就对自己分管的阉童学员进行了考试,并根据考试结果把他们分为了“天”、“地”、“玄”、“黄”四个等级。

天等学员享受最高待遇,吃的好,住的好,每一旬还会得到很实际的银钱奖励,奖励的多寡也直接和名次挂钩,天等首席能得到足以让所有同窗眼红的物质。

与之相对的,若沦落到黄等学员,不仅没有奖励,还会得到种种比内书堂原本的惩罚严苛十倍的“纠错”措施,在精神上更是要承受极大的“废物”压力。

不同的等级,发绳和袖子边都是不同的颜色,袖角会赤-裸的写下名次。

一旬一小考,一月一大考,小考决定了会得到什么奖励或惩罚,大考却近乎于决定了每个人接下来的生死。

胜者升等,败者降级。

俗称……养蛊。

一天一黄,天壤之别。一开始大家都很不适应,但几乎只是在一两次小考之后,整个学堂的气氛就变了。不管最初进来时怎么想,后来都肯定是紧绷神经,时刻戒备。低等学员一心想要赶超上位者,得到更好的待遇,高等学员则生怕被人抢去自己的位置,必须更加刻苦。

大家的野心和对权利的渴望,空前高涨。

教学成果自然是让钱小玉喜闻乐见。

约等于被放弃的黄等学员没什么好说的,但经过拼杀留下来的天等学员,确是实打实的最强十人。吊打其他学长培养出来的所有学员,几乎是在把他们的竞争对手摁在地板上摩擦。

池宁一点都不想回忆当年他是怎么熬过那恐怖的三个月的,但他也不能否认,当他始终保持第一时,他得到了太多很实际的东西,那是他发家的第一桶金。而有了这笔钱,池宁才能打点旁人,让自己的人生过的更加顺风顺水。

这种适者生存的狼性教育,不好说到底是对是错,但池宁可以肯定的是,它就像是磨刀石,几乎擦亮了每一个经历过这次改革的阉童的刀锋。

钱小玉也因为完败所有的对手而一夜成名,入了肃帝的眼,直升内书堂掌司。

让钱小玉觉得比较可惜的是,那之后没多久,肃帝就病了,他失去了继续改革内书堂的支持。池宁的师父张精忠会,第一时间晤司礼监掌印兰阶庭,叫停了钱小玉在内书堂继续展开这种极其危险的阶级分化。

包括池宁在内的一批过于年幼的小内侍,这才得以保留了一部分幸福的读书生涯,以及……

最基本的人性。

张太监对钱小玉的评价经此一役就再没好过,他第一次知道钱小玉的奇怪改革时,差点炸了。背着手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踱步:“简直是胡闹!”

张太监很是对得起他名字里的“精忠”二字,不敢说一心一意要当个怎么样名垂青史的好太监吧,至少他不想让这样过于极端的斗争风气,充斥本就已经竞争激烈的宦官内部,他希望大家能同心戮力的辅佐明君。

如今想来,池宁叹了一口气,他师父大约真的是个很好的太监吧。

可惜,在心里那么努力的装着大启和皇帝的他,如今又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?奸宦,阉党,权擅天下,辱骂张精忠等天和帝身边的太监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朝廷上的政治正确,参他妈的奏折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,连起来大概能从雍畿一路排到江左。

好人总是不能长命。

所以,池宁是坚决不能当这个好人的,他在心里告诫自己,弃善从恶,方得始终。

钱小玉培养“斗士”的能力是真的很不错,池宁觉得他完全可以把钱小玉那套改头换面一番之后,拿来用在应选的培养上。

于是很快的,这一届的应选们就接到了一个消息。

从今天开始,三天一次小考,全程模拟一个月后的四选流程,只有前三可以住到小北宫的正宫,其余人等按照名次挑选东西厢房,耳房以及倒座房。

池宁多少对钱小玉的理论进行了一些改善,好比,他并没有设置什么惩罚措施,只是让拔得头筹和名列前茅的应选,可以分配到更好的胭脂水粉。输了没什么损失,赢了则会得到更好的待遇。这么一想,拼一把也没什么不可以的。

当天就展开了第一轮比试,不少应选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状态,池宁也不见生气,只是给了李石美一个眼神,让他在接下来的培训里努力挑起其他人之间的斗争。

“若实在是有人不愿意呢?”李石美找池宁请示。

也不是所有的应选之人都有那个进取心的,有些人确实是被县府为了自身政绩而强制选送京城的。

“那当然就算了呀。”池宁奇怪的看了眼李石美,好像有点不明白他这个聪明人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傻问题。如果他想要所有人都参与宫斗,那他为什么不惩罚名次落后的人呢?他就是为了给这些不愿意的人,一个自污淘汰的渠道啊,什么都不需要做,只需要一直输就可以了,“强扭的瓜不甜,你没听说过吗?”

李石美也被问愣住了,老老实实说了心里话:“为什么要管瓜甜不甜?这件事的乐趣不就在强扭的这个过程吗?”

池宁:“!!!”小朋友,你的思想很危险啊!

但到最后,池宁也一个字都没有说,这是别人的人生,他在不知道全貌的时候,没有资格站在自以为是的道德制高点去随便评价。

李石美就这么目送池宁带着苦菜等人离开了小北宫,还是那么前呼后拥,嚣张跋扈。

“真是个奇怪的人,不是吗?”吴二不知道何时站到了李石美的身后,笑眯眯的搭话。她之前在决定要来参选时,池宁也和她聊过。

他告诉她,如果你始终对一起嫁人这个想法有顾虑,那就说明你其实并不是那么想要接受这个答案。哪怕它看起来是唯一且最简单的解决办法。世上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,没有什么是一定且肯定的。

“您难道不应该希望我嫁给世子,好解决世子的问题吗?为什么……”吴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。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反倒是像在劝她放弃。

池宁当时只回了吴二三个字:“爷乐意。”

但是如今再看池宁做的种种,吴二必须得承认,她从来没有看懂这位临公公。

“池大人意外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,只是活的自我了一点而已。”李石美得出了他的结论。

吴二身有所感。但这不是她来找李石美的原因,她开门见山发出邀请:“你要不要考虑考虑,与我合作?”

“???”李石美差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,好一会儿才缓缓道,“你,这是,想挖世子的墙角?”

吴二直接翻了个白眼过去:“想什么呢?我要是真愿意嫁男人,和绾绾一起嫁给世子当世子妃它不香吗?嫁给你要绕多少个弯?”不仅要恢复李石美的男儿身份,还要智斗李家复仇,累不累啊,“我说的合作是,你教教绾绾怎么当一个男人呗。”

“……”李石美确定了,他的耳朵肯定出了问题。

“真的,你考虑考虑嘛,我帮你当世子妃,你帮绾绾像个合格的男人。”这便是吴二最终想到的两全其美了。

池宁说的对,她果然是不太愿意和绾绾一起嫁给别人的。

两个女人没有成婚的例子,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路了,她可以学静王世子,让绾绾女扮男装后入赘吴家。至于怎么解释绾绾是男儿身这件事,也很简单,强行说绾绾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男扮女装好了。反正,只要有兄嫂在一日,吴二的房子就塌不了。

她自己会赚钱,有娘留给她的嫁妆当资本,也不会真的一直拖累兄长照顾,说不得以后赚了钱还能反哺公主府。

吴二越想越觉得这事可以操作。

李石美:“……”非常想要吐槽,又不知道从何吐起。这吴二娘子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特立独行的小娘子了。

如果是池宁,他会怎么说呢?

他大概什么都不会说吧。

这世间为什么就不能有吴二这样的小娘子呢?

李石美想通之后,便释然一笑,转身对吴二道:“不需要你帮我当世子妃,我要是想当,有的是办法。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。”

“行,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!不对,兄妹!”吴二爽朗一笑,拍了拍李石美的肩,“以后你有什么需求,只要我能办到的,绝无二话!”

夕阳中,两人在朱色的宫墙下,击掌而誓,同盟而生。

与此同时的祝教主……

也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以为柔弱的双性之人巫昇,面无表情的用各种蛊物,击退了所有伏击他们的敌人。

这些人是祝梁自己的麻烦,与池宁无关,与楚寨无关。事实上,楚寨的危机已经解除了,愿意出山与汉人交流的寨民,都已经得到了附近州县的妥善安置,不愿意离开的老人也不用再担心马匪的问题,因为已经没有马匪还活着了。

族中之子巫昇,为报答祝梁救了他们全族的恩情,二话不说就跟着祝梁离开了楚地,连问一句要去干什么都没有问。

祝梁未免麻烦,对巫昇早早的解释了清楚,要救寨子的人不是他,而是静王世子和东厂太监池宁。

“我不过是拿人钱财,□□,懂?”祝梁始终是一身女装,只不过这一回,赤色变成了玄色,绣着银边暗纹,低调又奢华,墨玉的长发高高扎起,手执一柄杀人剑,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惹的“女侠”,“女侠”说,“我现在就是要带你去见那两人,你明白了吗?”

巫昇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了没有,只是安静的点了点头,看上去还是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小美人模样,乖乖巧巧,全无异议。

在祝梁的理解角度里,巫昇这就是个小娘子啊,他一路也是在把他当女人照顾。恪守男女大防,不是很亲近,因为他不喜欢女人,也不喜欢能生孩子的男人,巫昇对于他来说,只是他言而有信的任务而已。

直至……

祝梁旧日的麻烦找上了门来,不等祝梁假装示弱,戏耍够对方,一根筋儿的巫昇就直接开大,团灭了所有人。

他还是那副细皮嫩肉的无害模样,但站在一地血海里,就莫名的很恐怖了呀。

“你,没事吧?”巫昇说官话很生疏,准确的说,他是出了寨子之后才开始学的,短短几十天,能学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。没什么怪腔怪调,就是说话有些慢,声音空灵的宛如志异里的山精鬼魅,透着那么一股子的邪乎。

祝梁当然没事了,他只是觉得他最好还是收起对小美人的轻蔑之心,这根本不是一朵漂亮的小花,而是霸王花:“没事,谢了。”

“我们,两清。”巫昇黑白分明的眼睛,直勾勾的看着祝梁。

梁祝这才明白了巫昇的意思,这家伙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,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。特别会把握报恩的尺度,不管祝梁是听了谁的命令,终究是他在寨子的问题上出了力。所以巫昇会救他一次,好让彼此两清。

至于巫昇一路听话的跟着祝梁上京的举动,大概就是想去找到真正下令救了他全族的人,去还了这份救寨之恩。

“你这么厉害,根本不需要别人救你们寨子啊。”祝梁忍不住嘲讽,他因为巫昇可是少了不少的乐趣呢。

“需要的。”巫昇却好像根本听不懂祝梁话里的意思,一板一眼的回答,说完就直挺挺的晕了过去。像是终于用完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,他随身携带的小东西在巫昇昏过去之后,就十分警惕的戒备在了他的周边,让祝梁没有办法靠近。

最终就只能这么干耗着,一直等到几天之后,巫昇才自然醒来。

也因此,他们耽误了祝梁与池宁约定的回京日期。祝梁和巫昇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路,最后一晚夜好巧不巧宿在了真静寺,远望京城的方向,祝梁长舒了一口气,总算在择三之前回来了。他也终于不用和那个邪门的巫昇绑定了,感天动地!

《如何与一个双性小美人相处?》

看他玩蛊。

从入门到放弃,就是这么简单。

***

大内。

池宁的宫斗培训班,进行的有声有色,如火如荼。除了比赛以外,池宁还请了几个与他有些交情的资深太监、嬷嬷,来给应选们上课。传授的东西显而易见,名义上是嫁给世子后怎么才能当一个真善美的人,有哪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,实际上就是告诉在她们宫斗里都有哪些常见小手段,给她们画了个重点。

三十五名应选也是活学活用,很快就把嬷嬷教导的东西用到了日常里。合纵连横,波谲云诡,让掌事的宦官心力交瘁。

他是当来公公的,不是当包青天的啊!

宫斗的前五名选手基本已经卡死,虽然五人的名次时有轮替,但基本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,最后的赢家很可能就是从这五人中诞生。

叫人意外又不意外的,容貌从来不占优势的姬似雪,也在这五人里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
之前李石美就说过,他有点看不透姬似雪,她的很多行为看上去可笑又荒唐,却总能得偿所愿,让人很是奇怪这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魔力。

李石美甚至一度怀疑,姬似雪是不是就是那种干啥啥不行,气运第一名的人,

直至池宁无意中从打开的直棂窗里,看到了姬似雪放在房内的一个石簪。那感觉池宁可太熟悉了,他一边悠闲的躺在躺椅上,看应选们上无为殿大宫女阿容的礼仪课,一边分神在脑海里与原君对话:【那是执吧?】

原君在心里点了点头,饶有兴致的扩大视野,对着石簪研究了一番后对池宁介绍:【很特殊的一种执,是可以藏在簪子里的人形执。】

池宁心说,这个我懂啊,话本子里常有的那种随身老爷爷嘛。

【是随身小娘子。】原君一眼便看破了藏在石簪中的东西,他比池宁更了解执,但却在说到一半后停了下来,池宁问道,【想知道吗?】

池宁肯定想啊,姬似雪现在是他比较看好的应选,万不能有错。

背景音里,是宫女阿容有些惆怅的教导之声:“姬应选,手在低一点,您看我刚刚是怎么做的?”

“但是,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看啊。”姬似雪又开始了作精的日常,对着宫女也能撒娇。

【说句好听的,我给你指条明路。】原君还在逗着池宁。

最近池宁需要原君的时候越来越少了,虽然原君以前也觉得池宁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,很多问题应该自己学会解决。但当池宁真的开始忙于事业,再不在一些小事的享受上祈求他后,他反而有些不能适应。

【爸爸!】池宁立刻表示出了他最大的诚意,一点羞耻都不要的。

原君:【……】却并不是很想和池宁当父子呢。他更想,呃,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想要什么,反正就是不要父子关系!

池宁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原君的不满,立刻试着又换了一个更羞耻的:【所有神仙里最伟大的那个啊,我的原君大人,我愿永远追溯您,仰慕您!我是如此的想要与您在一起,一刻也不分开。】

怦,怦,怦。

原君觉得他大概被池宁影响的太深了,竟也开始抵抗不了这种好听话了,虽然这个条件是他提出来的没错,但最后溃不成军的也是他,他只能扔下一句:【那石簪里的执想取姬似雪而代之。】

“!!!”

正说着呢,姬似雪就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,赶在宫女阿容发火之前,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行礼动作,甚至比阿容本人做的还要标准。

池宁这一回终于看到了,一层淡到好似透明的雾气,从姬似雪的房中冲出,裹在了她的周身,像是给她套了一层谁也看不见的皮。指挥着她做了阿容宫女要求的动作,就像提线木偶一样,由别人远程遥控。

阿容再挑不出姬似雪的问题,只能作罢,长叹一口气的道了一句:“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。”

姬似雪再次化险为夷!

那股萦绕在姬似雪周身的雾气也随之散去。

但这一幕已经足够池宁脑补很多东西了。

所以说,这什么执,果然还是话本里的鬼吧?神志不清的执是大多数,但也有力量强大、头脑清醒的存在,与常人无异能交流对话的,都只是最基础款了,像这种准备夺舍的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啊。

【不是夺舍,你也看到了,是更类似于融合的手段。】这石簪子需要让姬似雪与她尽可能的相似,两人才有可能合二为一。原君对于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想法,既不觉得她是个威胁,也不想要来一个什么替天行道,因为……【放心,姬似雪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她看上去事事仰仗石簪,却已经暗中在收集对付执的办法了。】

这就是一场所有人都看不到的,只存在于姬似雪与石簪执之间的博弈,彼此互相利用,没有谁是完全的受害者,也没有谁是百分百的施害者。

只能说是两个自私自利的人,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不择手段而已。

池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也就是说,不管是谁掌握了姬似雪这个身份,都对他搞乱新帝的后宫有利。

姬似雪这个渔女很清楚她在与虎谋皮,也不介意继续谋下去……

莫名的,池宁想着想着就沉默了,总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眼熟。他低头,看了眼今天幻化成一块玉佩,紧贴在他腿上的原君。

他俩的关系,和姬似雪与石簪又有什么区别呢?

【您不会刚巧也会化成人形吧?】池宁突发奇想。

【我为什么不会?】原君反问,池宁对他邪神的身份是有什么误解?他真的无所不能好吗。

【……那我怎么没见您化形过一次?!】池宁真的要惊了呀。

【人类太丑了。】原君毫不客气的指出,他好好一截漂亮的乌木不做,为什么要当人?横生出长短不一的四个“枝条”,木头的一侧凸出来奇奇怪怪的几处……这样的奇形怪状,到底有什么值得变的?

【???】池宁第一回知道,原来自己原君眼中才是个怪物。

不过,想想,这才是很有道理的事情。人类觉得木头成精很奇怪,木头肯定也会觉得人类很奇怪啊。大家都不是一个物种,又怎么会有一样的审美呢?觉得万物皆有灵,最终都会化形成人一样的妖,只是人类下笔编纂后的一种傲慢罢了。

今天的池宁也是一个沉思临呢。

原君看破了池宁的沉默,特别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了一句:【当然,你在我眼中与他人不同,如果你想,我可以把你也变成这世间最漂亮的木头。】

这就不必了!!!

在四选即将开始之前,应选们还会有一个得到神官监赐的活动。这也是太-祖立下的规矩,太-祖是个不信鬼神不信佛道的……迷信之人。坚信吉凶之兆,命理八字。在选儿媳、孙媳方面,他尤其相信这点。

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八字攻讦对手,蒙蔽于他,太-祖的解决办法就是不管八字好坏,神官监赐一回福,就肯定都是有福之人,百分百合八字了。

就,一个很神奇的脑回路,差点骚到了当时皇室所有人的腿。

但不管如何,这个赐福的传统就被这么霸道的定了下来,成为了祖制,一定会赶在每次选婚的最后来这么一次。

大家一起变成有福之人。

池宁年幼入宫时,也接受过这么一个类似的仪式,他当时是根本不信的,什么福不福的,他要是有福,他就不会失去爹娘,孤苦无依,不得不选择入宫这一条路。

人的命只会由未来的自己走出,而不是依靠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佛。

但这一回,在带着应选们前往神宫监祈福后,池宁才意识到,这些神官监的宦官是真的有点本事的。

【他们的赐福,更像是一种灭执。】原君解释。

在经过这场法事后,没有任何外界的执念可以入宫。

池宁有点担心了:【那您……】

【我自是不怕的。】原君其实更想说的是,我要是怕这个玩意,你当年入宫的时候,就已经失去了我呀。

池宁也是关心则乱,他现在还不能失去原君这个强有力的大腿。听到原君不会有事后,这才放下心,继续了刚刚的思路:【这个仪式存在的真正意义,不在于我们到底会不会变得有福气,而是保证让宫中的贵人不会再接触到外界来的恶意。】

【可以这么理解。】原君也是没想到,这启太-祖竟藏了这么一手本事。

原君不怕,但有些执却已经隐隐要受不了了。

池宁带头跪在软垫上,很清晰的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,石簪发出了尖叫,对姬似雪道:【啊——!姬大丫,你是要害死我吗?!】

是的,姬似雪的本名其实是叫大丫来着。想想吧,他的爹娘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渔民,又怎么会给女儿起这样风花雪月的名字呢?这是石簪给她起的,趁着差役来登记良家子的漏洞,给自己升级了个好听的新名字。

姬似雪猛地站起身,扰乱了整个赐福仪式。

掌事的宦官真的要厥过去了:“姬应选,您这是要干什么呀!”要不是条件不允许,他其实更想破口大骂你这贱皮子是不是想死的。

姬似雪不断道歉,却打定了主意要冲出殿内。

池宁挑眉,姬似雪竟不想趁此机会弄死掌控她的石簪呢,她到底想要干什么?为了看清楚姬似雪的打算,池宁开头,帮了她一把:“大概是不舒服了吧?先下去休息一下吧。”

姬似雪和石簪里的执同时对池宁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,然后便匆匆忙忙跑了出去。

原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:【她再这么超度下去,就要有烤肉味了。】

【所以,】池宁犹豫了一下,试着猜测,【您这是想吃烤肉了吗?】

原君:【……】

姬似雪到底要干什么,很快池宁就知道了,她不是不想弄死石簪,而是觉得就这么弄死,太不值了。她想了更加毒辣一些,且能够一箭双雕的办法。

就在当天,她引石簪去攻击了排序前五里的郑应选。

在郑应选生死垂亡之际,原君出手救下了郑应选,而神宫监的道士宦官则趁机一举击碎了姬似雪的石簪。

姬似雪一脸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了起来,仿佛她受了多大的委屈。

但只有池宁和郑应选心里清楚,姬似雪就是故意的。

这是一头已经开始变得不那么受控制的野兽。池宁遗憾的叹了一口气,如果找不到制衡姬似雪的办法,他大概就要放弃这颗好用的棋子了呢。

……

不远处的京郊,一个失足跌落山崖的小娘子,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,对眼前的巫昇弱弱的道:“是您救了我吗?”

巫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,应该算吧,他和祝梁路过,正准备埋葬这尸体,没想到她竟还魂了。

“我叫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自己叫姬簪,对恩公无以为报……”姬似雪的石簪也不是好惹的,神宫监的道士宦官学艺不精,在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逃脱的机会。她在濒死之际就这么死里糊涂的和一个死人融合了。

她决定自己从今天开始叫姬簪,记住这一回的教训,并狠狠的报复回去!

不过在此之前,姬簪想着,她得先解决了眼前两个麻烦的人。倒不是杀人,她现在已经变成了普通人,已经没那个本事了。只是救命之恩很麻烦,她想赖账!你们救的是这个身体以前的主人,与我姬簪何关?

“不,你可以报。”巫昇打断了了姬簪说话,只是转头问一身女装的祝梁:“她,好看?池大人,要吗?”

巫昇说的断断续续,祝梁却已经明白了巫昇的意思。还别说,眼前这女子的容貌,美艳的竟不输于他。祝梁不甘心的点了点头。

巫昇眼睛一下子就亮了,他尽可能的对姬簪解释:“你要报答,我,我要报答,池大人。你,帮池大人。”

“您说的池大人,是东厂的那位吗?”姬簪因一个名字而停下了自己的算计。

巫昇点了点头,理直气壮道:“大人需要美人,给祝的信里这么说。”

“请一定要让我报答这份恩情。”姬簪一点一点的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微笑,遥望京城的方向。姬似雪,没想到吧,我们并不会分别很久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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